右安门外西铁营往事

右安门外西铁营往事

1998年我从宣武区的槐柏树街搬到了丰台区的右安门外，当时的环境我记忆深刻，右外大街奔南是死路，不通三环。右外地区仅有翠林和玉林两片居民区，右外东头条到东三条都是平房，一直通西庄。那会儿要想去三环，除了冒着生命危险从翠林小区翻越铁路外，唯一正规途径就是走右外斜街。

右外斜街和右外大街都属于右安门街道管辖，但两片区域截然不同。右外大街还能看出市区的感觉，可到了右外斜街，就是典型儿的城乡结合部。右外斜街有两片村落，西铁营和中顶村。

中顶村在位于三环路草桥300总站附近，我偶尔经过，也在村儿里游荡过，但因为村界划分复杂，我也闹不清哪儿是中顶村，哪儿是西铁营。时间长了，我习惯把右外斜街路西那片村落统称为西铁营。

可以这么说，在2008年以前，西铁营是我经常游荡的地方。其实也没目的，就是瞎转悠，特别喜欢村儿里的感觉。第一次深入这片村落是2000年初，从玉泉营花卉市场回来，从村里穿行回右外。时间长了，我就把西铁营当做一处院里都市喧嚣杂乱的宁静空间。

2001年失业的时候，几乎每天都游荡在村中，见胡同就拐，发现是死胡同再钻出来。有的时候不走右外斜街，走凉水河，从首医大体育场那条街进去。饿了就村儿里找个拉面馆儿随便吃点儿，渴了买瓶儿矿泉水，实在没钱了，找个院儿进去对嘴儿喝自来水。

铁营村和中顶村面积挺大的，东起右外斜街，西到菜户营桥主路。南边儿是三环，北边是凉水河，这么大的一片区域足够我逛荡一下午的。记得在我创作漫画初期，经常去这片村中找灵感。和一些捡破烂的，要饭的聊天。心情不好时候，也跑这里，如果感觉还不能解决问题，就穿村儿而过，奔菜户营，去万泉寺那片树林子。

2005年冬，我喝多了，瘫倒在村里。路边电话吧的一位山西大叔把我扶进了屋子，给我倒了杯热水，跟我聊天。从那以后，每次我去村儿里闲逛，都会去电话吧跟大叔聊会儿。观察来这里打电话的人们，听他们讲述自己在北京的生活。2006年，在铁营村发现一个露天的市场，菜很便宜。每天下班回家再路边吃过饭，跑进村儿里去买搓墩儿的菜。买的最多的是茄子，回来切成片晒茄子干儿。2011年夏天，是我最后一次在这个露天市场买菜，买了好多辣椒。2009年，我有了自己的单反相机，在村里游荡着，拍摄村中的那些流浪狗。这是我最后一次完整游走西铁营。从那以后，我很少进村闲逛，基本都在右外斜街附近。

右外大街有个医院，最早叫宣武医院分院，现在叫右安门医院，是烧伤专科。在医院北边有条胡同，可以通往铁营村主路。胡同口有家烧烤小店，小到仅能摆下一张小桌子。开店的两口子是安徽人，我经常来他家喝酒。《奋斗中的囧青年》有大部分题材都是创作于这个烧烤小店，而且我也把这个小店画进了我的故事中。

右外斜街在2007年左右开了一家云龙夜总会，对这里的情况我不多说什么，估计大家也能明白。每天我下班回家，从右外斜街路过这里，云龙门口都聚集着一群穿黑色背心，大光头的“保安”。所以这条街也算是北京比较混乱的地方之一。

夜幕降临，云龙灯火辉煌，午夜时分，有不少夜总会的小姐会出来“觅食”，这个烧烤小屋也成为了她们的据点儿。我就有过多次和她们近距离接触的时候，也和她们简单聊过天儿。听小店老板跟我说，这些人大部分都居住在西铁营村儿里，有住楼房的，也有住平房的。而且这些人都是亲戚带亲戚，甚至还有当妈的带着闺女来做。我承认这些小姐很漂亮，但漂亮中免不了一股风尘劲儿，艳得很俗，穿得也很俗。大腿露得很性感，但始终无法提高自己的身价。

后来云龙给查过几次，断断续续也停过业，小姐们随着收入的增加，从西铁营搬到了翠林，又从翠林搬到了凉水河边的水岸花园商品房，档次逐年上升。而这个烧烤小店，始终没有改变，还经常受到一些人的敲诈勒索，他们敢怒不敢言，全当吃了哑巴亏。

2012年春天，我最后一次来到这个烧烤小屋喝酒，那天心情极差，家里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，我还得硬着头皮上。那场酒是我喝的最无谓的一次，原来感觉很好吃的烤串也变的无味。

2013年10月份，我离开了生活15年的右外翠林，搬到了东边儿的双井，从那以后，西铁营这个地方我就再也没来过。今年年初，我坐300在草桥下车，特意从村中穿过，可发现原来的村落全都没了，不远处的中顶村已经盖起了好几栋楼房。作为三环内为数不多的城中村，西铁营和中顶村的消失是迟早的。右外周边这两年也发生了很多变化，变的我有些不认识了。如今让我在去西铁营，我真的记不清原来胡同和街道的走向了，全都没了。一些过去遗留下来的种花大棚还存在，就好像汪洋中的孤岛，在旷野中聆听寒风的呼啸。

铁营村没了，这里的人们不就将住进楼房。据说这里拆迁分房让很多人一夜暴富。有的人家分到好几套房。唉，一街之隔，过去我们是城里人，他们是农村人。可现在，人家是地主，土豪，我们呢，还是普通的小市民，一家人还在为了房子操心劳神，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。